“一聲號子我一身汗,一聲號子我一身膽,一根纖繩九丈三,父子代代肩上拴……”這不是順口溜,也不是文學意義上的詩歌,這是流傳千年,在長江上游地區(qū)回蕩的歷史聲音。它有一個獨屬的名字——“川江號子”。
“川江號子”國家級非遺傳承人曹光裕說,“川江號子”流傳于長江上游重慶和四川東部地區(qū),它是勞動人民的史詩,是長江上游的文化靈魂,它的發(fā)展和傳承見證著川渝水路的往來繁榮與變遷。
“川江號子”既是技術(shù)又是藝術(shù)
長江干流宜昌以上為上游,其中青海直門達至四川宜賓稱金沙江,四川宜賓至湖北宜昌河段習稱川江。“川江號子”就發(fā)源和誕生長約1040公里的川江地區(qū)。
“川江號子”誕生于何時已無從查考,但其起源卻能在漫長的歷史中有跡可循。
自古以來,進出四川盆地有陸路和水路之分,陸路大山阻隔,水路灘險江急。因此,無論選擇哪條,都令人有“蜀道之難,難于上青天”之感。不過,在生產(chǎn)力和機械化水平較低的古代,人們更愿意選擇水路。
在以木船為水上交通工具的古代,人力是主要的動力。每當逆江而上或者船過險灘的時候,就得讓人上岸拉纖。拉纖是門技術(shù)活,需要勁往一處使;也是一門枯燥活,有時一拉就是好幾天。于是,帶有口令和民歌意味的“川江號子”應運而生。
據(jù)《民族音樂概論》一書的說法,川江號子由平水號子、見灘號子、上灘號子、拼命號子和下灘號子等組成一整套。
曹光裕說,“川江號子”既是技術(shù)又是藝術(shù),號子能夠通過其節(jié)奏調(diào)節(jié)船工的用力,從而能夠使船只順利前行。同時,唱號子講究嗓門亮、調(diào)子好、優(yōu)美動聽,因此,“也是一門藝術(shù)”。
首艘航行川江的輪船,曾用300余名纖夫
近現(xiàn)代時期的川江,依然是人們眼中的畏途。在輪船代替木船的初期,纖夫和“川江號子”依然是川江上一道獨特的“風景線”。
1890年,清政府與英國簽訂了《煙臺條約續(xù)增專條》,重慶被作為通商口岸。1891年,重慶海關(guān)成立,標志著重慶正式開埠。也是這一年,英國人立德樂租用木船載著黃絲、海帶由宜昌抵達重慶南岸,成為第一艘進入重慶的進口掛旗船。
立德樂在重慶的生意蒸蒸日上,最多時租用了80多只木船用于貨物運輸。但由于木船航行緩慢,載重噸位有限,立德樂萌生了駕輪船行駛川江的想法。他特地聘請了英國的技術(shù)人員對川江宜昌至重慶段進行了實地勘察,并在上海訂造了一艘木殼平底小輪船,取名為“利川號”。
1898年,立德樂駕駛“利川號”從宜昌出發(fā)駛向重慶。在經(jīng)過云陽興隆灘時,由于小輪船馬力不足,難以通過險灘,他曾雇傭300余纖夫用一根根巨大的纖繩拉著輪船向前行駛。300多人嘹亮的號子響徹了長江兩岸。
這可能是有史記載的規(guī)模最大的一次拉纖,是“川江號子”歷史性的一次吟唱。
輪船時代的到來,讓“川江號子”漸成絕唱
隨著輪船逐漸代替木船,加之川江航道的疏浚整治,以及長江三峽工程的推進,輪船的汽笛壓過長江的波濤聲,“川江號子”漸成絕響。
據(jù)資料記載,從重慶出發(fā),到萬縣(今萬州)途中,要經(jīng)過水葬、上珞磧、下珞磧、柴盤子……接二連三全是淺水區(qū),有的長幾十米,有的一百多米。
“青灘葉灘不算灘,崆嶺還有一個鬼門關(guān)!崩洗瑔T當中流傳著這首打油詩。最初川江航道上有上百個險灘,每一個險灘都是一道鬼門關(guān),埋葬著無數(shù)沉船和船工。
2003年6月,三峽水庫蓄水到135米水位,水庫回水到達重慶忠縣陶家石盤一帶。庫區(qū)航道從忠縣到三峽大壩有436公里,這一段成庫后水面變寬,水深增加,大部分淺灘暗礁沒入水下,航道條件明顯改善,從三級航道提升為一級航道。提高了航運效率,使庫區(qū)航道變成一條“水上高速公路”。
2006年5月,三峽大壩全線建成蓄水,隨著蓄水水位的不斷攀升,川江航道通過能力提高了8倍,萬噸級船隊也可輕松直達重慶主城。
也是在2006年,重慶市和四川省均以“川江號子”作為項目申報了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,且雙雙獲批。
“川江號子”被搬上了舞臺
輪船時代的到來,“川江號子”離現(xiàn)實生活漸行漸遠。然而,它換了一個地方,從現(xiàn)實生活走上舞臺,續(xù)寫著“千古絕唱”的輝煌。
這里,不可回避的一個人物是陳邦貴。他曾被譽為重慶“川江號子”的一代宗師。
1954年,《川江號子》被正式搬上舞臺,1956年,陳邦貴又帶著《川江號子》到首都劇場參加工人文藝調(diào)演,榮獲了一等獎,受到了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。
1987年7月,法國阿維尼翁藝術(shù)節(jié)組織“世界大河相會在塞納河”的民間藝術(shù)交流活動,72歲的陳邦貴、蔡德元和陳昌福應邀演唱了“川江號子”,震驚了所有聽眾。
2012年,95歲的陳邦貴離世。他走得沒有遺憾,因為“川江號子”后繼有人。今年56歲的曹光裕便是陳邦貴的弟子。
在曹光裕的努力下,“川江號子”綻放出別樣的精彩。他將熱愛“川江號子”的音樂愛好者們組織起來,取名為“老船工藝術(shù)團”,外出表演。還把自家打造成“川江號子博物館”,展示相關(guān)史料與成果。
曹光裕的兒子曹羽,從四川音樂學院作曲系研究生畢業(yè)后,也投身到“川江號子”的傳承和發(fā)展之中。曹羽改編加工再創(chuàng)作的《川江號子》原創(chuàng)音樂劇已于2018年上演,該劇由《朝天門起航》《歇梢又打望》《纖痕落魂腔》《生死鬼門關(guān)》《大江傳歌》五個篇章構(gòu)成,深受觀眾喜愛。
《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性項目名錄》中,“川江號子”項目的介紹這樣寫道,“重慶市和四川東部是川江號子的主要發(fā)源地和傳承地……主要流傳于金沙江、長江及其支流岷江、沱江、嘉陵江、烏江和大寧河等流域!
這一介紹,生動詮釋著“川江號子”是重慶與四川共有的文化IP,也意味著兩地一脈相承的文化淵源。隨著成渝地區(qū)雙城經(jīng)濟圈建設的加速推進,兩地文化相互激蕩、相互融合,必將碰撞出更多文化與經(jīng)濟交融的“火花”。
上游新聞·重慶晨報記者 李析力